美国著名政治学家、汉学家白鲁恂(Lucian W. Pye)曾有句名言:“中国是一个文化,却假装是个国家,而且是个古怪的国家(Erratic State)”。关于中国的外交至今还囿于中央王国朝贡体系心态的想法,在学界也早非新闻。或许诚如白氏所论,民族国家是西方历史的产物,中国对自己这个新地位认识模糊,在西人眼中难免有些古怪。然而,今天人们谈到中国,将其“国”等同于美国、法国、英国之“国”,而为现代国际秩序里的主权国家,似乎不再有疑义。不惟如此,近代以来人们大谈中国上古史、中国外交史、中国美术史、中国青铜时代等等,似乎现代的“中国”概念已理所当然地和纵贯古今的“道统”脉脉相承,凝固为千篇一律、永恒静态的对象。这种以新概念强加于历史的做法,固然便于日常沟通,但牺牲辞意的流变与丰富性的结果,却大大地局限了人们的眼光境界。于是爱之者颂赞其一贯光荣,恶之者鄙其为冥顽不灵,最后使言说的各方陷入作茧自缚的困境。作者有感于此,虽未专于史学,乃从浩瀚之历代文献取其一粟,对“中国”一词的涵意与流变稍予查考。小考虽不意在更张日用之“中国”辞意,但或可廓清论者之视界。